第450节
??“你动用的乃是长春宫里的人,现在却同本宫说没料到?”宁贵妃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,道:“本宫倒想听听,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!” ??“宴真原本想,若叫那两位炼丹小童认出太子来,那太子屡屡私自出宫之事,必将暴露——” ??她话还未说完,宁贵妃便冷笑着打断道:“便是暴露了,对本宫对你又有何好处?还是说,你竟蠢到会以为连你都看在眼中的事情,皇上当真会一无所知?——他竟还会因此事责罚太子不成!” ??宴真便垂下头去。 ??“此事若真有这般好用,本宫会毫无动作,而让你来自以为是地替本宫瞎操这个心吗!”宁贵妃仍在盛怒中。 ??“是宴真思虑不周……只是,宴真起先还想着,太子私自出宫在外,与其说是贪玩享乐,倒更像是暗中结交大臣,稳固人心……” ??宁贵妃眼神微微一变。 ??“你说什么?” ??“姑母可曾想过,太子出宫在外虽是在人前隐去了身份,可朝中重臣、尤其是翰林出身者,真正有几人会认不出太子?”宴真低声说道:“太子在宫外置下别院且不提,最常落脚的便是一户张姓人家——” ??嘉贵妃抿直了嘴唇。 ??太子与这个张家来往颇多,她自然是清楚的。 ??只是这个张家除了曾得过圣旨褒奖之外,并无甚值得一提之处,如今的家主不过是工部区区一个五品官员罢了。 ??且对方并不知太子真实身份,只当作寻常人来看待而已。 ??“姑母可知,太子为何会选中张家?” ??听得此言,宁贵妃不耐烦地道:“不过是因张家同王华走得近些,一群孩子厮混在一起胡闹罢了!” ??“宴真此前却不这样以为……姑母有所不知,张家虽看似只是寻常书香门第,可那在工部任职的张峦,却是交友甚广。不单是比邻多年的王华、苍斌,甚至是刘健等人,也都与之来往甚密。张峦不知太子身份,他们又岂会不知?” ??宁贵妃眼神起伏着。 ??她即便身在后-宫,却也对这些名字并不陌生。 ??王华,状元出身,前不久刚被调去了礼部。 ??苍斌乃锦衣卫千户之一,如今甚得陆塬重用。 ??在朝中地位稳固的老臣刘健更不必提,她近来甚至隐隐听说当今户部尚书有告老还乡之意,候替人选中数刘健呼声最高。 ??“便是两年前那位状元谢迁,也是张家二老爷的得意学生。” ??宴真说到此处,声音又低了些:“……更何况,京城这方寸之地,官宦之间你来我往,暗下少不了私交。仅仅是一个张峦,便能牵出这些大臣来,更不必提这几位大人身后的人脉——” ??“够了!” ??宁贵妃重声打断她的话,眼神变幻着坐回了榻中。 ??宴真便道:“兴许是宴真自以为是,胡思乱想了。” ??宁贵妃闻得此言,暂时压下内心的不安,冷笑道:“说得再多,你也是瞒着本宫私自行事!” ??“宴真确实有错,宴真只是见姑母近来为太多烦心事所扰,又觉此事不必多费力气,这才一时糊涂,擅自做了主……” ??说着,将额头触在地上,愧责地道:“宴真当真不曾想到,会给姑母带来如此麻烦,更不必提是让姑母替宴真受罚——宴真这便前去求见陛下,同陛下说明实情,还姑母清白。” ??见她当真要起身,宁贵妃冷冷出声。 ??“本宫准你起来了吗?” ??“姑母……” ??“此事放在本宫身上,不过抄抄佛经而已,可若换作了你去认罪,只怕除去县主之位都是轻的——老实在这跪着,别去给本宫丢人现眼了!” ??况且,便是去了,皇上也未必肯信,恐怕还要以为是她逼着宴真去顶罪的! ??此事本非什么大事,如此一闹,反而会更加麻烦,说不准还要扯上宁家,平白叫人烦心。 ??“多谢姑母……”宴真眼眶微红。 ??“本宫可不是在护着你。” ??宁贵妃睨了她一眼,语气嫌恶而失望道:“本宫可怜你年幼丧母,将你接入宫中,求皇上赐封你为的郡主,处处偏疼于你——可如今看来,倒是本宫将你给惯坏了!” ??“是宴真辜负了姑母的疼爱,请姑母责罚。” ??“且在此跪上一个时辰,待回了宁府便禁足三月,好生反省!” ??宴真叩头道:“是……宴真谢姑母宽恕。” ??“本宫念你此番乃是初犯,且饶你这次,如若敢再犯,就休怪本宫不留情面了!” ??“姑母教诲,宴真记下了。” ??宁贵妃自榻上起身,心烦不已地拂袖离去。 ??宴真跪在原处,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渐渐凝固,冷得让她牙关打颤。 ??哪怕她知道一旁的宫女未必有胆量敢看她笑话,可她仍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。 ??自容貌被毁去之后,她在人前一刻也离不得幂篱的遮挡。 ??此时此刻,她甚至觉得脸上的伤口再一次被揭开,渐渐鲜血淋漓。 ??满身的高傲和自尊,亦在今日被践踏的体无完肤。 ??宴真克制着颤抖的欲望,紧紧盯着那顶分明就在眼前,却无法触碰的幂篱,眼中神情狰狞起伏。 ??…… ??接下来的日子里,张家格外热闹。 ??今日王大人上门,并带上了字画一幅。 ??见好友在旁赔着笑将画展开,张峦掀起眼皮子瞧了瞧,没说话。 ??第564章 诗会 ??这画乃是王大人挂在外书房中的那一幅,他觊觎很久了,可王大人始终不肯割爱,连他上手摸一摸都像是要掉块肉似得。 ??眼下竟就这么乖乖送来了——呵,还真是世事无常啊。 ??次日,柳一清带着夫人前来作客。 ??且还捎带了家中养了五年的老母鸡两只,特地交待要让厨房现杀了,给张贤弟熬鸡汤补身子。 ??再隔两日,又送来几条黑鱼,再三强调是自己亲自钓来的,务必要让张贤弟尝尝鲜。 ??如此情形,直叫宋氏想到了自己坐月子时的待遇。 ??刘大人更不必提,每日上门赔礼且不说,还日日准时前往工部等张峦下值——走到半路或拉着人去吃茶,或去买点心,勤快程度比拐女婿时更胜一筹。 ??苍千户不善言辞,多是靠送东西来表心意。 ??可送东西,也不好没有由头,无端端地送,显得过分突兀。 ??于是,每逢节日,必要携礼上门,自己不得空,就使苍鹿带着家仆前去。 ??因觉得节日不够用,干脆连节气也不错过。 ??如此半年下来,直叫张眉寿忍不住惊叹——只有想不到的节日,而绝没有苍家伯父漏送的礼。 ??中秋后,天气一日日开始凉了。 ??用罢晚食,宋氏难得清闲一会儿,便叫丫鬟搬了椅子到院中,和丈夫坐在院中赏月。 ??丫鬟们摆好瓜果茶水之后,便识趣地退去了一旁。 ??张峦对月做了首诗,逗得宋氏笑出声来。 ??夫妻二人又说了会儿家常。 ??说着说着,宋氏讲到了丈夫身上。 ??“我瞧着这半年来,前前后后地可是将王大人他们忙活坏了,你也是时候松个口,改改脸色了——人家都是诚心赔礼,你怎好一直这般端着?”宋氏劝说道。 ??“可不是我求着他们做这些的。” ??张峦惬意地靠在椅背上,语气轻松地道。 ??宋氏嗔了丈夫一眼:“分明早已经消气了,还在这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儿。” ??张峦笑着道:“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芩娘你这双慧眼。” ??他确实早已消气了。 ??可当时想了想,若自己太过好哄,未免会叫人觉得他太没有尊严,再被看轻了去——俗话说得话,太容易得到的,通常都不被珍惜。 ??于是,他决定再晾一晾好友们,尤其是王大人那个处心积虑的骗子。 ??但如今晾着晾着,心中无气之下,倒不自觉享受上了这种生活。 ??好友们处处为他考虑,遇到难处,无需他开口,几位大人就已经在前面抢破了头; ??而且说出来的话一个更是赛一个好听,生怕惹了他半点不高兴; ??更不必说那些未必贵重,却总是格外合他心意的礼物吃食什么的…… ??“当心架子拿得太高,回头自己没了台阶下。”宋氏直截了当地交待道:“三日后是刘大人家小孙子的满月宴,礼我已经备好了,到时你随我一同去。” ??张峦叹了口气,刚要说些什么,却见妻子一记冷眼扫了过来。 ??唯有连忙道:“好好好,我照做就是了……” ??宋氏收回了视线去。 ??这还差不多。 ??近来她眼瞧着丈夫都快要被几位大人给惯出毛病来了,再这么下去,她怕是都要管不住了。 ??还是婆母说得对,男人万万不能惯着。 ??方才她好说好讲还行不通,一记冷眼过去果然就老实了。 ??…… ??三日后,张峦夫妻二人相携去了刘府。 ??张眉寿也被带了去,只是刚进得刘家,便被刘清锦拉着去了院子里说话。 ??“好些日子不见张妹妹了,张妹妹竟也不来寻我。”刘清锦笑着嗔怪道。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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