贰之章-(28)利刃
最后一战前夕。 伤痕累累的机甲停放在战舰格纳库，整备业已告一段落，武器维护与弹药填充完毕，等候决一死战。 利刃部队的少年士兵们，面对明天的生死关头，显得很平静。即使他们要负责深入虫母要塞，打最凶险的歼灭战。 利刃便是为这一刻建置的。 这场战役结束，就可以回家了。 少年们默契聚集在格纳库前宽广的出击区，背景是排列整齐的机甲。身经百战的他们，都知道明天会有不少伙伴永远留在战场上，也许就是对面的好友，于是把握这最后的相聚时间，随意席地而坐，说话闲聊。 几乎全员到齐了，这是米斯特第一次看见他们的长相。 真的非常年轻。准确点说，都不足二十岁的样子，在帝国标准，还没成年。 他们讨论著未来的梦想，一个说他要当教官，操爆那些软弱的帝国新兵，一个说他想结婚生子，最妙的一个，说他要退役去当面包师傅。 每个愿望，都非常简单美好，让少年们的表情闪闪发光。 米斯特望着他们，不知为何有点心酸。 蓦地，又有三个少年加入，大家竟然纷纷站起致意。 这三位，在战场上救了伙伴不知凡几，再怎么艰难的战局，他们每次都能带领众人突破困境，是支撑利刃的核心人物。 重盾，军刀，天狼。 少年们呼唤三人的代号，充满了景仰崇拜。 那是榭尔德、赛柏、还有双眼完好的西琉士…… 米斯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。 看了利刃那么多场战斗，重盾与军刀的风格让她异常熟悉，只是没有办法确认而已，这次终于解答了她的疑惑。 米斯特体验的，是他们的过去。 榭尔德不阴沉，赛柏没疯，西琉士的右眼，还闪耀着橘金色的辉光。 那三人少年时期的模样，叫少女非常难以置信。 榭尔德漂亮得像个女孩，冰蓝眼睛比成年后看来更大，仿佛玻璃珠般澄净透明，秀丽的脸表情严肃，气质矜持冷淡，但还是消减不了那种雌雄莫辨的细致精美。 赛柏笑得很爽朗，眼角没有诡异红影，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，所有跟他打招呼的伙伴，都会获得一个拍肩或碰拳的回应。 双子的身形还没完全长成，尽管已经很高，但肌肉比现在薄了两圈，呈现着少年特有的骨感线条。 还有西琉士。 他的外表，与现在真的是天差地远的不同。 略嫌过度蓬松丰厚的黑发，似乎懒得打理，浏海长得太长，快遮到了眼睛，稍稍柔软了锐利的眼神。俊美的脸虽然神色淡漠，但是跟后来的凶厉相比，少年西琉士简直温和得不可思议。 他貌似比双子年长一点，体态较接近成熟男人，五官犹带一丝青涩，应该也是未成年。 与虫族浴血拼杀、悍锐无比的利刃部队，就是这么一群半大少年所组成…… 野兽以前提过的帝国少年士兵，应该是指他们吧。米斯特恍然大悟。 有西琉士三人加入，场面更加热络。赛柏善于交际的特色完全发挥，什么都可以聊上几句，榭尔德不爱说话，大多在聆听，偶尔才会吭几声，至于西琉士，他离开机甲后，倒是教人意外的变得健谈多了。 那低沉的声音，像是尚未陈年的烈酒，还不够厚重，带着少年的鲜活，语速不急不缓，听起来很让人安心。 锐利但是温暖的橘金色眼睛，好像零先生…… 应该说，如果想像黑狼变成人类的话，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。 他讲话的方式威严犀利，超乎年龄的成熟，听得出来是基于关怀的立场在发言。西琉士仔细交代每个人要小心的弱点，是个很会照顾伙伴的首领。 赛柏和榭尔德也展现了教米斯特意外的一面；可恨的赛柏是个活泼爱玩的大男孩，后来变得像一滩死水的榭尔德，这时居然会露出迷人的微笑…… 原来以前他们是这样子的人…… 什么事情改变了他们？ 少女心念一转，场景突然变幻。 虫母要塞已经攻破，身为特殊先锋部队的利刃，打进了最深处。 利刃失去三成伙伴，帝国指挥官要求他们打开通往虫母巢室的路，天狼只好带领剩余的人，继续推进。 天狼照例冲在前面，这支部队的首领从不躲在安全的后方，他是利刃之首，是最强的刀尖，足以一骑敌千。 至于军刀和重盾，一个游击，一个压阵，少年士兵不断折损，机甲一架一架的倒下，总算接近了最核心的虫母巢室。 天狼沉默轰开巢室大门。 画面在此中断。 米斯特苏醒。 她发现自己身陷囹圄，六面纯白色的空间，是精神障蔽室。 少女忆起昏迷前最后一幕，从梦境回到残酷现实，痛苦得全身发抖。 克莉丝朵死亡。 她成为劫火第一个反叛的从者。 黑狼与榭尔德即使不愿意，还是得监禁她，等候西琉士裁决。 虫族之心也是个大问题。米斯特并不晓得，克莉丝朵到底给了她多么珍贵的东西。 少女抱着膝盖，缩在一角，小脸给双臂遮挡大半，不知在想什么。 榭尔德走进囚室，见到宛若受伤小动物的米斯特，心头一揪，很想用力抱紧她。 他又能感知少女的心情了，她现在……极为伤心茫然。 克莉丝朵死了，米斯特自认对帝国再没有继续效忠的理由。而劫火这边呢，即使有零先生疼爱她，其他从者也对她很友善，但是基于榭尔德改写了她的意识，当作工具般，强行让她成为从者的出发点，她无法接受。 她不属于任何一方。 「猫儿……」榭尔德轻声唤她。 米斯特只是疲惫的扫他一眼，不予回应。 榭尔德坐到她旁边，相隔了不近不远的半臂距离，她没有逃开，男人暗自松了口气。 「猫儿，我错了。」榭尔德向少女道歉。 「我不该那么对待妳。」 他是指二次调制，与赛柏一起对她下手的事。 米斯特毫不理会身边的男人。 榭尔德叹息。 他的爱情大概已然无望，但是…… 「我要告诉妳，劫火的起源。」不管妳原谅与否，至少让妳了解，我们所背负的血海深仇。 「16年前，帝国有支极密特殊部队，叫做利刃……」 ◇ ◇ ◇ 利刃的终战。 眼前景象可用辽阔来形容，利刃终于进入这座灰白色巢室，少年们不禁感到震撼。中央处的宇宙虫族之母，本尊第一次呈现人类眼前，它发出紫光的浑圆身躯，其实像颗美丽的巨大宝石，与丑恶的虫族毫无相似之处。 低沉缓慢的砰动声，充斥巢室，似乎是虫母的心跳。 护卫虫母的虫子纷纷出现，它们比起战舰级虫首小很多，跟兵虫一样大，体型约八米左右。数量虽说只有几十只，攻击与防御力却是极为强悍，利刃甫一接触，立即吃了大亏，顷刻间倒下不少伙伴。 其实战斗到这个程度，已经不是他们能够负荷的了，这些少年再强悍也有极限，帝国军早该派出支援部队分摊利刃的压力，但是，援军迟迟不至。 少年士兵举步维艰，新种虫卫非常难缠，榭尔德发出的讯号石沉大海，虫族的屏蔽力场造成即时通讯障碍，只能等候指挥部回覆，眼看虫卫撕开许多同伴，赛柏怒吼着爆发了精神力。 白色军刀机甲的单分子刀，终于插入一只虫卫的体节间隙，切开一道口子。 重盾集中六臂火力，所有子弹全都打在那处破口。 虫卫喷出大量蓝紫色血液，尖叫倒地。 第一只。 旁边的天狼独立咬碎第二只。 还有二十只。 「我们那时候，真的以为可以撑过这个难关。」榭尔德冷冽的声音，淡漠而哀伤。 米斯特被利刃的故事吸引，忍不住靠近了男人一些。 「再来是第三只虫……」 重盾失去两只机甲手臂，换来一只虫卫的生命。 军刀杀红了眼，单机缠住了一只，天狼见到他不要命的打法，结束掉第十五只，赶上前帮助他。 其他人也是拼了命战斗。 数到第二十一只。 然后，眼前是最后一只虫卫了。 少年们累得快要抬不起手臂操控机甲，但想到杀死它，就可以除掉虫母，从战争中解放，获得自由，不必再日复一日，无止境的挣扎。 军刀叫其他人避开，由他们三个处理。 重盾，军刀，天狼。 最后的虫卫没耗费多久便被他们切碎。 比起歼灭战开始时，少年士兵只剩四成。 榭尔德正要传讯告知莫名行动缓慢的帝国，虫母护卫已清除，此刻虫母身上却光芒大盛，分裂出一个圆球。 天狼罕见的急急出声，命令全员后退。 分离的东西开始破裂，一只，奇怪的虫子出生。 甲壳是鲜艳的紫色，体型很像人类，以两足直立，尺寸也比虫卫小上许多，大概三米，站在每架平均八米半的机甲包围圈里，显得非常迷你，貌似不能构成威胁。 天狼却如临大敌。他感觉得到，这怪虫是有生以来遇到最强的一只。 重盾和军刀也察觉了，他们打开精神感应机甲的最大输出模式，准备殊死战。 西琉士第一次有他会输的预感，但他只能冲上去，否则，将毫无生路。 重盾军刀看天狼行动了，立刻加入围杀。 近战型的天狼与军刀，合作无间地轮番攻击怪虫，重盾在稍远的距离，开枪支援。 那只怪虫灵活得可怕，白色机甲的单分子刀，屡屡只差几毫米就可碰到虫壳，但总是被躲过，黑狼机甲的速度虽然追得上它，但就是破不了防御，只划出火花，还有仅存四臂的重盾，每发击中的子弹，都被怪虫的力场弹开。 怪虫只是闪避而已，未曾发出攻击，三人竟然无法伤害它分毫。 压抑的战斗持续着，巨大的空间里剩下机甲运作、射击、以及虫母宛如心跳规律砰动的低频声音。 帝国呢？ 怎么还没有后援？ 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？」 榭尔德停顿得太久，少女出声问。 「背叛。」 奥德里奇选择牺牲利刃。 这支部队身上有太多秘密，少年们强大的原由，来自禁忌的人体实验。植入了虫族基因，经历淘汰排斥者的筛选，存活下来的人，成为利刃。 西琉士是拥有元帅姓氏的养子，本来不必接受改造，但他被授予统领利刃的任务，且得知这项计划后，坚持成为实验体一员，还有弗克兄弟，一向追随着西琉士，于是自愿加入。 如今虫母要塞已破，利刃再无存在必要，甚至，若被发现军部的虫族基因融合实验，他们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罪证，足够当作议会掀倒元帅的把柄。 所以他们不能活着回去。 从利刃打开虫母巢室，就是个死局。 迟迟没有援军，西琉士当然知道情况不对，也猜到了元帅的打算，怪虫虽然异常强大，但一直不攻击他们，于是西琉士决定停手。 弗克兄弟见状一同退开。 怪虫静止不动了。 西琉士环顾四周，他的士兵们，一路走在同伴的血肉上，奉献一切给帝国，最后却被舍弃。 这些人何罪之有？ 有罪的是帝国，是奥德里奇。 既然帝国想要他们跟虫母同归于尽，干脆一走了之吧，消失到宇宙的某个角落，把正常的人生还给这些少年。 西琉士走出机甲，开始架设空间跳跃装置。 众人见到他的举动，全部跟着离开驾驶舱。 怪虫持续静止，赛柏与榭尔德在它旁边警戒，西琉士的装置很快接近完成，设定好座标就可以使用了。 然后，一发远程火神弹射进巢室，破坏了利刃的最后生路。 是军方发射的。 因为利刃的讯息中断，惟恐有变，元帅下令攻击巢室。 火神弹的威力吞没了少年们。 利刃部队，全灭。 ****** 总算写到这里，将近4千字，有点累又有点舒畅。 利刃的悲剧之后，还有总领大人要对付， 写文好难啊x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