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节
??“不是吗?”他回想了下,“我好像梦到小时候的事了。” ??她不装了,冷笑:“何止。” ??他坐起来,观察她的表情:“还有什么?” ??“你还叫我……” ??贺星原紧张起来。 ??“……妈。” ??“哦,”他摸摸后颈,“是梦到了。” ??她呵呵一笑:“一会儿开窗一会儿关窗的,你妈伺候你可真累。” ??贺星原垂了垂眼:“不是。” ??“?” ??“我爸妈是因为煤气泄漏过世的。” ??林深青傻在了床边。 ??耳边忽然响起他第一次带她去赛车场时说过的――是该选钱,有钱的话,就不用因为冬天太冷,晚上睡觉把门窗捂得严严实实了。 ??当时完全没听懂,她还叫他别学穷人多愁善感。 ??所以他刚才叫妈妈快开窗的意思是…… ??她低低“啊”了一声,头一次有那么点不知所措了。 ??可是道歉又有点严重。她从没跟人道过歉来着。 ??林深青复杂的表情泄露了她内心的纠结,贺星原笑着说:“要么抱我一下。” ??“?” ??“觉得不好意思的话。” ??她眨眨眼睛,张开手臂,一个毫无感情的,拥抱大自然的姿势。 ??“算了……”贺星原把她手拨下来,“还是我抱你吧。” ??他把她抱进怀里,主动说:“爸妈过世以后,我就被爷爷接走了,从穷人变成富人。第一次走进那座豪宅的时候,我还以为那是旅游景点。”他笑了笑,“菲佣说,我吃第一顿饭手滑打碎的那只碗,足够在我的老家买一个可以取暖的空调。” ??林深青记起了傅宵说过的,贺星原的父亲是私生子的事。 ??她稍稍抬了点眼,看着他的下巴问:“那你爷爷对你不好么?” ??“好。他跟我爸失散那么多年,刚找着,没缘分团聚就天人永隔了,只好把所有的遗憾弥补在我身上,对我比对贺家其他孩子都好。我是他亲手带到大的。” ??“那你刚才在梦里说不想跟爷爷走。” ??他想了想:“应该是刚开始吧。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你面前,告诉你,他是你爷爷,要带你离开,你愿意跟他走么?” ??“哦。”林深青点点头,“那你爷爷病逝的时候,你也才读中学,后来呢?” ??“后来我就跟着我叔叔了。” ??林深青听到这里真是郁闷。 ??这人是不是太命途多舛了,他叔叔也过世了啊。 ??她说:“你叔叔也对你很好吧。”要不他怎么这么上心地查案。 ??贺星原没有立刻答,说:“有点不一样。” ??“?” ??“我爷爷对我好,但也很严厉。我很小就被逼着看财经新闻,还念了很多经济学、金融学、国际贸易的书。” ??林深青心道难怪昨天在俱乐部,不管傅宵说什么,他都对答如流。 ??她问:“那你叔叔?” ??“他就是单纯对我好,吃穿用度,给我的比给我堂哥的还多。但大概不是亲儿子吧,他不太管我。我堂哥抽烟喝酒,被他罚三天不吃饭,换了我,怎么抽怎么喝都没关系。” ??“你不会是因为这样,才学抽烟的吧?” ??贺星原噎了噎,点点头:“那年纪不是刚好叛逆么?不止抽烟喝酒,赛车也是,所有刺激危险的东西,都是那个时候学的。” ??林深青从他怀里起来:“你还挺有理啊?”她大肆摇头,“为了博个关注,太中二了。” ??“可我叔叔还是不骂我,我在家里像客人,不像小孩。” ??“你这种小孩,在我们家是要被拎着耳朵,拿鸡毛掸子打屁股的。” ??贺星原笑起来:“你怎么知道我没被这样打过?” ??“该打,谁动的手我谢谢他。” ??“干嘛啊你,”他揉揉鼻子,“又把我当弟弟么?” ??“哎不是,这问题你一天要问几遍,烦不烦啊?非要我跟你上床才消停?”林深青莫名其妙,“哪个当姐姐的心这么大,能跟弟弟这么玩?这在古时候是要被拉出去浸猪笼的。” ??贺星原打了个寒噤。 ??林深青掀一掀眼:“干什么你?又不浸你。” ??他摇摇头:“没,有点冷。”说着又把她抱进怀里,好像争分夺秒地享受什么,“我跟你说……” ??“?” ??他慢慢地说:“其实没关系的,犯了错,不一定要知错就改,也可以将错就错。时间久了,错的也会变成对的。” ??林深青一头雾水:“不是,你犯什么事了么?” ??“没,我就是讲给你听听,万一你以后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,一定要好好回想这个道理。” ??她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:“我会犯错么?我林深青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,谁敢说我错?” ??“对,”贺星原一百万个认同地点点头,“你做什么都是对的,你永远要有这个底气。” ??那是当然了。林深青骄傲地想。 ??第17章 ??贺星原睡一觉出了身汗, 舒坦多了,打算带林深青到外面吃午饭,送她去上瑜伽课。 ??正准备换衣服,却听宿舍门被敲响了,非常中规中矩的三声“笃笃笃”。 ??林深青刚要去开门,被他一个手势打住。 ??这个点还没下课, 来的肯定不是舍友,而且这彬彬有礼的敲门方式太过四平八稳,也不像一般学生。 ??贺星原问了句:“谁?” ??一个醇厚的男嗓响起来:“星原, 是我, 给哥哥开个门。” ??“……” ??林深青一看贺星原的表情, 就知道此哥绝不是江湖上随便传说的那种哥,既然如此,来人只能是贺家大公子了。 ??她不假思索,自发奔进浴室, 留给贺星原一抹抓不住的背影。 ??贺星原脑仁发胀, 应了句“来了”,特意嗅了嗅宿舍里的味道, 确认林深青今天没用香水,才下床开了门:“哥,你怎么从港城过来了?” ??贺斯远一身西装有点发皱, 瞧上去风尘仆仆, 大概是刚到:“来看看你,进门说。” ??阖上门, 贺星原给他搬了把椅子。 ??贺斯远抬手摸他额头:“听老师说你发烧了?” ??“退烧了已经,你大老远来西城,不是为了探病吧。”贺星原笑着说,“怎么,赵曲风把状告到家里了?” ??除此之外,他想不出第二个令贺斯远突然到访的理由。 ??贺斯远一愣之下笑出声:“你小子真是越来越精明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这事原本没什么,我过来主要是为了那位酿酒师。星原,你老实说,你跟她结识,是巧合吗?” ??贺星原看了眼浴室的方向,目光一闪即过:“你都知道了还问。” ??贺斯远叹了口气:“那我就跟你直说了,你玩,你谈恋爱,都没关系,哥不干涉你,但从现在开始,这事故,你不许再调查下去。” ??贺星原没有说话。 ??“我知道你为什么瞒着家里偷偷查案。事发后,警方曾经提议深入调查,但我和妈都选择了草草结案,所以你怀疑事故跟我们有关,是吗?”贺斯远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,“你看看这个。” ??贺星原接过来展开。 ??一封非常简短利落的信,字迹是贺从明的:“斯远,今晚爸爸不该因为外人对你发火,实在是爸爸近来太过焦虑,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。爸爸这几天夜夜心神不宁,总觉大难将临,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,大约就是爸爸预感成真了。这件事牵涉甚深,你与你母亲切莫追究,息事宁人,才可保贺家太平。” ??贺星原皱了皱眉,愕然抬头。 ??“这信放在爸爸的保险柜,你可以去查证。信里第一句提到的事,在场除了我和他以外没有第三人,所以也不存在伪造的可能。” ??贺斯远闭着眼揉眉心:“原本不该瞒你,是我考虑到知情人越少越安全,才没知会你。实在没想到朱娆会紧追着这事不放,叫我们一家人生了嫌隙。”他睁开眼,“对了,你知道朱娆最近出了什么事么?” ??“我确认过,她做了流产手术。” ??“在那之前还有个插曲,你在西城不知道。家里长辈劝她打胎,她不肯,离家出走,结果路上被重机车擦着,摔了一跤,这才去了医院。星原,你想想,为什么这么巧?” ??因为如果不是朱娆挑拨离间,在西城念书的贺星原根本不清楚事故后家里的情况,也就不会怀疑到婶婶和堂哥头上。 ??真相也许就这样石沉大海了。 ??谁在追究真相,谁就付出代价。 ??没了孩子,朱娆不会再执着于这个烂摊子。 ??而现在,还在执着的人是贺星原。 ??“哥不想下个出事的人是你。”贺斯远说,“贺家风风光光这么多年,哪时候哪个环节得罪了哪个大人物,没人算得清。爸在有防备的情况下还是出了事,你呢?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。” ??“哥,”贺星原笑了笑,“我能全身而退,那个酿酒师能吗?” ??“我只管你的安危。” ??“可我不能不管她的安危。” ??“星原,”贺斯远眉心紧蹙,“你不要总是钻牛角尖,感情用事。” ??“我不是在跟你谈感情问题。”贺星原摇摇头,“这封信就是事故另有隐情的证据,但在我起这个头之前,那一个月里,她并没有受人胁迫,被人跟踪,遭到恐吓……她遇到的,所有不好的事,都是从我插手这个事故开始的。”